一眼坝上(摄影散文)
坝上,是一个地理名词,通常是指华北平原和内蒙古高原交接的地方陡然升高的地方,成阶梯状,泛指河北省张家口和承德以北的地区,包括张北坝上、丰宁坝上和围场坝上。坝上,因独特的地理位置与气候条件,呈现出丰富多彩的地理形态和生态资源,自然景观壮丽,是理想的科研、旅游、摄影、避暑胜地。
坝上,对我来说,一直是一个诱惑,尤其是近期迷恋上摄影以后,一直想去趟坝上看看,看看那里纯净无暇的蓝天白云,看看那绚丽缤纷的野花,看看“拥有最美丽树干”的白桦林……周末,应一位摄友之邀,我终于如愿以偿地踏上了北去坝上之路……
(一)穿越林海
清晨6:30从家里出发,朋友自驾车和我直奔承德围场塞罕坝。
塞罕坝,系坝上的一部分,西北部与内蒙古克什克腾旗和多伦县接壤,东南与河北省御道口牧场和围场县的四个乡相连。塞罕坝,原称“塞罕达巴罕色钦”,蒙语是美丽的高原,最早是契丹、蒙古族的游牧之地。现在叫塞罕坝,则是蒙汉两种语言的合称,塞罕是蒙语,意即美丽;坝是汉语,意为高原。听朋友说,塞罕坝是以塞罕坝机械林场和红山军马场为中心,以天然桦树林、草原、湖泊、湿地、峡谷为主,景色较综合,是摄影爱好者的集中营。据说20多年前,几个摄影家最先来到坝上,后来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一些摄影师开始频繁地到此拍摄,从摄影大师到业余发烧友,越来越多的摄影者反复前往,朋友说他这次已是四上坝上了。
车过承德围场,便感觉天清气爽。峰回路转,盘旋萦绕,远山近树,梯田阡陌,光影变幻中,呈现出一幅幅浓淡相宜、层次分明的绿色画卷。一路上那支浑厚的歌曲一直响在耳边:“美丽的草原我的家,风吹绿草遍地花,彩蝶纷飞白鸟儿唱,一弯碧水映晚霞,骏马好似彩云朵,牛羊好似珍珠洒”……下午3点的时候,我们行程千里赶到塞罕坝国家森林公园的门口,隔着车窗看到东面的山坡山醒目地写着几个红色的大字“塞罕坝欢迎您”。我们稍作停顿,买了门票,驱车上坝。
车在林海中蜿蜒穿行,宛若走进一个清爽的绿色长廊,路两侧是一片浩翰的林海。整个林海,上面枝叶相连,荫翳蔽日,下面绿草如茵,百花竞放。水一般清凉的风,让人神清气爽,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草芬芳。汽车绕着山坡盘旋而上,道路呈现渐渐向上的“之”字形。坐在车中,我感受到地势在一点点升高。车的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森林,远山、近岭、峡谷、全都是绿,随着冈峦起伏,犹如大海的波涛,令人流连和陶醉。
车到坝顶,极目远眺,浩瀚林海尽收眼底,无际的森林随着冈峦起伏,犹如大海的波涛,实在尉然壮观。这里,曾为清代皇家猎苑,到清朝末年,随国势衰微,开围放垦,逐渐荒凉凋敝。为恢复生态,1962年,国家在此建立机械林场,来自全国各地的127名大中专毕业生和200多名工人,告别家乡,来到塞外,荒山野岭扎下根,四十多年过去,竟把当年的荒敝之地,建成“林的海洋、水的源头、花的世界、云的故乡”。其间要坚守怎样的信念,经历怎样的艰辛、付出怎样的心血呢?我们无法想象,心里不禁肃然起敬。
下坝的时候,朋友提醒我注意安全。我这才意识到下坝的路比上坝的路还要陡峭,基本上是45度角以上的坡度和90度角以内的拐弯,朋友娴熟的驾车技术让我暗暗佩服。从坝顶下来,顿觉天气凉爽。视野所及,依然是无垠的莽莽林海。林中,时有一缕缕阳光透过婆娑多姿的落叶松、宛如高塔的云杉树、秀美挺拔的钻天杨,构成一幅幅令人叫绝的画面。
车过塞罕塔时,我们没有去叩拜塞北灵验佛,而是径直向森林的深处弛去。车上,朋友给我讲了塞北灵验佛的神奇传说:在距今三百多年前,塞罕坝地区曾生长着茂密的原始森林,清朝康熙年间被划为“木兰围场”,成为皇家猎苑。有一年秋天,康熙率皇族成员以及数万士兵,又来到了围场围猎,可老天不作美,连日秋雨霏霏,围猎队伍行进缓慢,有人建议皇帝等雨停了再走。康熙看看天说:就是下红雨也得走!刹那间,天真的下起了红雨。康熙不禁纳闷:难道有什么东西想讨封?思忖之余只见前面几步路外出现了一个小池塘,一只三足金蟾趴在池中的石头上。康熙暗惊,对金蟾说:你若能让雨停了,朕封你为塞北灵验佛。金蟾隐身而去,转瞬雨过天晴。康熙便下令在此修建了一座小庙,赐名“塞北灵验佛”,又称塞罕佛。据说此佛真的很灵,行人若是在森林里迷了方向,拜拜金蟾就可找到回家的路。如今,这儿树高林密,花繁草茂,是不是当年那一场红雨浸润了这广袤土地?
正当我处于无限遐想的时候,朋友猛地一刹车。我忙问怎么了?他诡秘地笑笑说:“月亮湖过了。这里是电视连续剧《还珠格格》的外景拍摄地,我们去看一眼。”说话间,朋友已调转车头,驶进月亮湖风景区。在月亮湖旁边的百花坡上,缀满了竞相开放的各色野花,有黄色的虞美人、金莲花,天蓝色的鸽子花,粉红色的野菊花……还有许许多多不知名的野花,五彩缤纷,煞是好看。随着人流,经过一段木栈桥,便走进了月亮湖。湖水明净照影,游艇游弋其间,在微风中起着轻轻的涟漪,湖面映衬着蓝天,白云和草原,那种明澈与宁静,让你恍惚在世外!忽然,发现湖岸的浅水中还有象浮萍般的绿叶,丛中开出小黄花,听当地人说这种花叫荇花,只开在没有污染的高原湖泊之中,而现在污染太严重,这种花在世界上已经濒临灭绝了。我不禁环顾月亮湖的四周,看着潮涌的游人和,旅游开发出来的餐厅、商店、马场以及划船、快艇等娱乐设施,心里不无担忧起来:美丽的荇花在月亮湖能永远地盛开下来吗?带着这份深深的担忧,我们离开了月亮湖。车上,朋友对我说:“看到了吧?再有野趣的景点,经这样俗气的开发后,肯定就遭到破坏。”我只是无奈地笑笑,深切地感到,月亮湖不过如此。
一路北上,树木渐渐地稀少,草地连片呈现。透过车窗,我看到在一片绿草丛中的石碑上面刻着“滦河源头”。我知道,这里是河北省和内蒙古的界河——叶力根河,过了界河即是内蒙古克什克腾境内的乌兰布通草原,另一种雄浑苍茫的绿色扑面而来,顿时情绪高涨起来……
(二)拥抱草原
一进入内蒙古境内,碧绿和蔚蓝便主宰了我的视野。辽阔的大地碧草连天,缓缓的丘陵变换着柔和的曲线,偶尔一棵小树改变了绿色的平面,又或则山背弯的一片绿林,使草原又多了一点活力,还有那夺目的鲜花蓬勃了草原的生气。
在平缓舒展的山峦间,绿草肆意铺展。在广袤的原野上,一株株、一簇簇的树木迎风挺立,或秀丽俏拨,或风姿傲然,连同五颜六色、灿若繁星的野花,为草原增添不少生动和妩媚。仰头看天,天空在茫茫草原映衬下,显得更加明净深邃,更加清澈蔚蓝了。洁白而富有质感的云朵,在天地间悠然浮动,云影掠过草原,像绵缎在碧波中起伏,又像上苍之手对大地轻轻的抚慰,一种“天似穹庐,笼盖四野”的神韵弥漫了整个身心……
草原,对我来说已不再陌生。2004年7月底,我第一次走进了内蒙古贡格尔草原,第一次感受到了草原碧草连天、花香馥郁的魅力,但是自己毕竟是草原上的匆匆过客,匆匆地来,匆匆地走,除了兴奋和满足之外,也有不少的遗憾。当时,在《触摸草原》一文中,我希望再有那么一天,能够用双脚踩着真实的草地,在天地间真实地行走……时隔三年,我再次来到草原——乌兰布统草原,与草原深情拥抱。尽管以前领略过草原,但当我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,一种悠远苍桑之感还是油然而生。千百年来,草原以它的博大和深沉,平静和激荡,温情和严酷,哺育着这一方人,铸就了这一方人勇敢坚韧、热情豪放、率真质朴的性格。脚下这片古老土地,多少次的风云际会,金戈铁马,而今都已烟消云散。此刻,只有这永恒的宽广和宁静。站在这悠悠天地间,下意识地对大自然就充满了一种敬畏,也不自觉地融入自然之中,让身心变得单纯和豁达起来。
坝上草原的面积无法与内蒙古大草原相比,但它却有自己的优势,气候和降水让这里的草原在更多的起伏中显得更加灵秀。坝上草原的独特之处,在于这里并不完全是平坦无垠的草原,而是拥有草地、湿地、森林、树木、山峦和峡谷的多变地貌,可说是一步一景。
置身于美丽神奇的坝上草原,不论你是驱车观望,还是驻足凝视,满目的绿自由地涌来,苍凉而壮阔,坦荡而高贵,尊严而奔放。草是绿的,绿得含烟;树是绿的,绿得滴翠。整个塞罕坝仿佛一块无瑕的绿毯,绿得叫人心醉。难怪著名散文家袁鹰曾这样描述过他的观感:“绿的天,绿的地,绿的山峦,绿的原野,绿的沟壑,连溪流河水都是绿油油的,仿佛一位神奇莫测、威力无边的自由女神,将世界上所有的绿树绿草,全都收拢来,加以浓缩凝聚,然后一股脑儿倾泻到塞罕坝这一千多平方公里的草原上来……”这里的草原,并不是那种一马平川一望无际的草原,而是恰到好处地起伏着一座座丘陵,视线即开阔又不至于一览无余,让人在峰回路转处满怀着期待。
放眼草原,这里没有突兀的线条,有的是连绵不断的绿色和起伏柔美的青山。天空高了许多,云却低了下来,不远处的草原上成群的牛、羊和马在且行且停地随意吃草,其悠闲的姿态加之天空的白云与远山构成了我摄影的镜头,自我陶醉在草原的怀抱之中。一路上,我发现草原上的羊群、牛群、马群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多,可能是由于退牧还草的缘故吧。
太阳西斜,暮色下的草原,所有的一切都是金黄色的,一直向远方延伸着,好象没有尽头。远处微微起伏的山峦,有着幽雅柔美的曲线,洁白的云朵就漂浮顶上,总让人有种冲动,伸手把它摘下。近处,一座石块堆积成的敖包在夕阳中显出几分苍茫萧瑟。朋友问我是否知道敖包的来历,我说第一次来草原时听说敖包是可作路标辨别方向,也有说是男女相亲相会的地方,还有说祭祀用的。朋友听了笑笑说,敖包主要是蒙古族人用来祭神的。相传,周朝燕国时期,燕王为了扫北反乱,便派出扫北大军进入内蒙古,大量掠夺残杀蒙族人。在推进过程中,由于草原上的山丘和原始森林较多,且地形地貌大同小异,使燕军总是迷失方向,转来转去总是在同一个地方,为此他们大为恼火。不知道是哪位燕军头领想出了个怪招,凡是在扫荡过的地方就在路边堆上一个石包,以做标记。然而,燕军这一用意被聪明的蒙族人识破后,他们就在燕军没赶来之前,在路边或山丘上提前堆上了石堆,用以迷惑敌人保护自己。这一招非常灵,使很多蒙族人免遭杀害。后来,蒙族人便视敖包为救世祖,每年农历六月十三日,蒙族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前来敖包上祭祀,然后在白桦树上拴上红布条,让神灵保佑自己一生及全家平安。这时,我才记起,农历六月十三日刚刚过去几天,而眼前的这座敖包前,还依然摆放着酒壶等祭祀用品。看来,敖包真的是蒙古民族精神的一种寄托。
一天的奔波和采风,让我们感到有些劳累,在红山军马场找了一家旅店住了下来,简单地吃过晚饭,便睡了。梦里都是塞罕坝的绿,蔓延倾泻的绿……
(三)日出草原
次日凌晨四点,我和朋友便起床直奔喇嘛山拍摄日出的壮观景象。
半路上,我们遇到两位抗着摄影器材的摄友,便停车招呼他们上来。原来,他们来自山东,专门来坝上拍片的。车上,我们从“色影无忌”谈到“新摄影”,大有一见如故的感觉,纷纷说出自己的网名 “海上升明月”、“好色小鬼”等。当我们结伴向着喇嘛山顶爬的时候,可能是因为海拔较高的缘故,没走多远,就感觉上气不接下气了,幸亏爬过一段陡坡后,山势比较缓了。气喘吁吁地爬到山顶时,清风拂面,花香袭人,林涛阵阵,深邃诡谲。来自全国各地的“摄手”们一溜排开,正摆弄着摄影器材,把目光一齐投向正东方,期待着美妙绝伦的日出。
不经意间,东边的天空已浮起一抹红韵,狭窄而修长,好似传说中的东天门开了一条缝,神仙们从那缝中对人间做惊鸿一瞥。渐渐地,那抹红韵逐渐加宽,将周围的黑色染得由黑而浅灰、由浅灰而粉白。天逐渐放亮,东边的那抹红韵已经成一条浓浓的红飘带,变的明亮起来。突然,林间惊起一群成千上万只乌鸦,遮盖了人们的视线,蔚然壮观。“摄手”们感到了意外的惊喜,赶紧按动快门,摄下这日出前群鸟争辉的壮丽场面。
随着天色明亮,远方那条红飘带逐渐扩大,逐渐向我们靠近。刹那间,东方的天空一下明亮了起来,红日横空出世,是那么地突如其来,是那么地娇艳无比,又是那么地从容不迫。云海中,好似有千条金龙、腾蛇在混战厮杀,又仿佛有万匹赤马在天边奔腾咆哮,又像是黄河壶口瀑布那汹涌澎湃的激流夹带着混浊黄紫的泥土,呼啸搅拌,喧泻东流……来不及多想,赶紧变换着角度拍摄,虽然自己用的小DC根本拍不出日出那气壮山河的气势,心里不免有些许遗憾,但也用心真正感受到了日出的气势磅礴,足矣。
拍完日出,“摄手”们背起行囊开始下山。我和朋友则钻进了茂密苍翠的山林。我简直惊呆了,眼前漫山遍野长满了白桦林,千姿百态,亭亭玉立。我是第一次看到白桦林的,远望气势恢弘,近观风姿绰约,姿态万千,疏密有致,随意举起相机便可入镜成一处独特的景致,尤其是独立于山坡上的白桦树,简直就像一个个亭亭玉立的少女,娴静文雅,婀娜多姿。听朋友说,前三次来坝上都是秋霜过后,草原上的树更始绚烂多姿,呈现出各种各样的颜色,红色、黄色、褐色、绿色……整个山如同油画一般,明艳的色彩,自然的搭配,给人无尽的遐思。
穿行在白桦林内,金色的晨光穿过空隙洒在身上,树林里弥漫着山花的芬芳。在明艳艳的太阳光照耀下,草地上遍开着五彩缤纷的野花,呈现着一层淡金色的光辉,于热烈中摇曳出几分柔媚。这里简直就是花的世界,许多知名和不知名的野花或集中连片,或零星点缀,有的灿若金星,有的纤若红簪,花色各异,色彩斑斓。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,随手采下一大束鲜花,抱在胸前,让朋友用镜头记录下了我的兴奋和陶醉。然后,又以天为被,以地为床,躺倒在一片紫色的花丛中,睁开眼睛,看到的是一尘不染的湛蓝天空和明媚的晨光……我多想就这样一直躺下去,忘却一切烦恼和忧愁,然而喧嚣世事,难觅云高风清的淡泊。
塞罕坝的林海、花海使我叹服,这里的蓝天、白云、旷野、清风、天籁、野趣,使我流连忘返……
(四)雾锁草原
在坝上,欣赏雾景是绝妙的享受。
来坝上的第三天,我和朋友依然是凌晨四点起床,准备去将军泡子拍日出。当我们走出宾馆的时候,发现大雾弥漫,心便冷了下来。不过,我俩依然抱着雾散的希望驱车前往大红山脚下的将军泡子。
泡子,就是草原中间象湖一样的水洼,而将军泡子的来由,据史书记载和民间说法,乃当年康熙皇帝亲征,击溃漠西葛尔丹叛军的地方,葛尔丹是漠西蒙古准葛尔的统治首领,由于所处的伊犁地区物产非常丰富,葛尔丹的野心也不断地膨胀,在沙俄不怀好意的纵容支持下,于1685年率兵打到了塞罕坝,并且就在将军泡子这里布下了由几万峰骆驼组成的骆驼阵,清军的大炮万炮齐鸣,惊散了葛尔丹的骆驼阵,葛尔丹只好落荒而逃。强烈的震动改变了此地的地理结构,致使地下水涌出形成了一个大泡子,我相信此传说的真实性,因为两军对阵的地方必定是一片开阔的草原,双方军事将领断不可能愚蠢到围绕一个水泡子排兵布阵吧?在大战中,由于康熙皇帝的舅父佟国纲将军血浴沙场,将军泡子由此得名或改名而来。
风,在耳朵边掠过,仿佛回到乌兰布通战场,金戈铁马的时代,英雄和勇士在如血的落日下鏖战,战鼓、撕杀、号角、兵器的撞击,全部附在风的身上回到这片土地……一路上,随着道路的起起伏伏,时淡时浓。车到高处,晨雾很淡,而车到低处,晨雾浓得几乎看不到路。本来,朋友说今天不想爬山拍摄日出的,因为昨天爬山感觉太累,怎奈老天却下起了大雾,泡子里大雾弥漫。我们将汽车停在路边,爬上一座小山包,雾气渐淡,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,我们索性又向前翻了一座又一座山包,不经意间连翻七座山。这时,我才发现早晨露水太大,从鞋到到膝盖都湿透了。在山顶上,我们静静地等待雾散日出……
坝上的雾,犹似一束束微风中轻轻摇曳的薄纱,没有庐山那样流动的瀑布云,不似黄山雾那样温柔如水,也不像泰山云海那样气势澎湃一望无际,更没有箭扣长城那样波浪滔天气冲霄汉的壮观气势,但美丽而又神秘,娇柔而又雅致。坝上的雾无处不在,不知不觉就把眼前的东西悄悄地藏匿起来,正在诧异之间它又会把意想不到的景物装扮得好似一位新嫁娘,戏法般推到眼前。坝上的雾一般都不高,流动在山头和谷地之间,灌木和形态各异的小树林里微微地飘动,看久了,到觉得是小树和牛群马群在湖水中游动,犹似一幅亦真亦幻的仙境,让人心醉不已。
雾渐渐散去,“将军泡子”的水面露了出来,波光粼粼。从山顶望去,水面并不大,似乎不是历史上的规模,也没有传说中“将军”的霸气和豪气,有的却是柔美的一面。到了本该硝烟飘荡的古战场,想象当年金戈铁马仰天啸,壮士悲歌卷西风的血肉场景,反倒心中清白没有杂念了。这水泡子默默地横卧在群峰之间,用一泓深沉的碧水映照我探索询问的眼睛,也许,将军泡子就是一篇历史性无言的陈述,也是一片无泪的悲哀。历史上的征战,对于或者噶尔丹或者康熙爷的后人来说,已经是一个遥远的故事。
从山顶下来,我们驱车向公主湖、盘龙峡的方向驶去。跑出去大概二十多公里的路,前方出现一路标,但岔路是泥土路,而且坑坑洼洼,我和朋友犹豫了一下,没有进去而直接前行,向前没走几公里,柏油路已到尽头。这时,我才注意到车窗外的绿色已开始变得稀疏,斑驳的草皮像破落的年久失修的院墙,诉说着无限的悲凉和无奈。一些地方已经显现出大块白色沙地,向世人宣告着沙漠的巨大威胁。这使我有了一种不安和焦虑,如果破坏继续下去,美丽将永远不再。
掉转车头,朋友还是把车开进了通往公主湖的那条泥土路,经过阵阵颠簸,七拐把绕地走了二三十公里的路,才看见一潭清水——公主湖到了,庆幸地是这里进门没有人检票,我们便把车径直开到了湖边。湖面上还依稀可见早晨的雾气,我和朋友沿着湖边拍了几张照片,游客也寥寥无几,觉得没什么意思,便回到车上准备前往盘龙峡谷。汽车刚一发动,一个女人站到了我们汽车的前面,要求我们买票,每人20元,停车10元,总共50元,我和朋友很是惊诧于他们的这种卖票方式,从来没遇到过进们不让买票而出门必须买票的情况,于是,我们便下车想和他们理论一番。这时,从周围的小屋子里出来了许多人,我和朋友知道掉进了“黑窝”,再坚持下去的话,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,掏钱买了票,逃离了这挣黑钱的公主湖,但心里一直觉得堵得慌,索性盘龙峡谷也没有去了。回来的路上,我和朋友感慨着这里的人们已经不再淳朴,知道了赚钱有黑道的道理。长此下去,谁还敢去公主湖呢?湖里的公主没见到也罢,却见到了湖边的“黑帮”,让我们免去了在草原继续奔波的劳顿。这一点来讲,我和朋友还要感谢他们,幸好我们是来采风,而不是纯粹地旅游,没有把时间安排地那么紧张。回到宾馆,美美地睡了一觉。
(五)行摄草原
用镜头去看世界,用自己的视角去体会旅程。很多时候,行摄的意义不是在目的地,而是在去往目的地的路上,虽然对摄影技术我还一知半解,甚至还是懵懂,但我要享受行摄的过程。
在坝上,对于摄影者来说,从眼睛到风景的距离,不过是一个数据,而摄影将这个数据缩小,展现了另一个从心到风景的世界。来到坝上后,好多“摄手”开始后悔自己相机的长焦不够长、广角不够广,后悔胶卷带得太少、存储卡容量太小,后悔来坝上的时间太短、行走的过于匆忙,因为这里的每一片草地、每一棵树、每一条小沟、每一个山坡、每一条河谷、每一朵白云都是一幅美丽的风景画。但是,这次在坝上的日子里,天气并不是很好,自由行摄的感觉并不自由,心里有点遗憾和失落。
红山军马场的每家宾馆、旅店,墙壁上几乎都挂着坝上的风景照片,供游人欣赏。在我们下榻的大胡子宾馆,我看到了一本风光摄影集,取名为“一眼坝上”,这独特的题目深深吸引了我——是啊,只需看上一眼,便会喜欢上坝上、爱上坝上、迷上坝上。我钦佩画册主人的创意和构思的同时,更敬佩他为了人们能够“一眼”了解坝上而付出的辛苦。坝上的生活条件很差,三五日的游览尚可忍受,长期在此地生活却是需要勇气的,没有对美的执着与追求,没有对摄影的热爱,没有对大地和自然深切的爱恋,很少有人能够一呆数月。在拍摄的过程中,是需要忍受巨大的孤独的。孤独的心灵往往能够创造惊人的美,而孤独的美往往能够震憾人的心灵。在坝上,随处可见孤独的美,一棵树、一片红叶、一群羊、一束阳光、一阵风,甚至一片云。不过,真正心灵的跋涉者却并不多见,更多的是扛了长枪短炮想要索取的人们。而我,甚至连索取都不能够,唯一的标签是:我曾经来过。
行摄草原期间,我记起苏珊·桑塔格的《论摄影》:“照片能使人们在想像中拥有飘渺的过去。同样地,它也能使人们拥有并不属于自己的空间。”那天,在蓝天白云下,在我被草原的大自然之美陶醉得忘我的时候,扛着大小摄影器材的旅行者们让我有些焦虑,我觉得有些本末倒置,但是人家大概会认为我缺乏艺术追求,意欲不同导致行为迥异。也许沉迷在一种追求行为中,陶醉在一种艺术创作里的人多少是有些偏执的。而当他们把风景和周围的人物都当成一种随意猎取的对象时,我甚至觉得有些镜头暴力的意味了。忽然,想起那句著名的“心本无一物,何处染尘埃?”
站在北沟口最高的山梁上,极目北望,一层层的大山绵延不断,远处隐约可见还有一片很大的湖面。那是摄影师也还都没去过的地方,据说是因为没有路可走,我猜想那里面必定还有无限风光。不知将来谁能第一个走进那片陌生的神秘之地?
行摄的过程中,我发现塞罕坝之美,美在自然,美在淳朴,其魅力在于它的千奇百态和多彩多姿。草原的辽阔,让我再次感到了无边的快感;草原的美丽,让我再次感到了震撼。
回来的路上,草原过客的情绪再次滋生,忽然就想起了席慕蓉的一句诗:“我原该在山坡上牧羊,我爱的男儿骑着马来时,会看见我的红裙飘扬……” |